俄罗斯国家定位和发展前景之争
俄罗斯国家定位和发展前景之争
俄罗斯政治家和学者有关本国定位的争论,从未停息过。几年前争论的是“重返欧洲”还是“前进亚洲”,是融入西方,还是“东顾西盼”。普京2011年发表纲领性文章,主张俄罗斯依托与原苏联国家结成欧亚联盟,成为与中美欧平起平坐的世界一极。
最近争论的焦点是,俄罗斯是同中国结伴,还是自成一极。俄罗斯总统一体化问题顾问格拉济耶夫、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卢基扬诺夫、名誉主席卡拉加诺夫、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主任特列宁和学术委员马拉申科以及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专家费年科各有自己的看法。唯有一点“英雄所见略同”——俄罗斯难以融入西方,不会成为“自由世界”的一部分。
一、格拉济耶夫:三极世界
俄罗斯总统一体化问题顾问谢尔盖•格拉济耶夫在《伊兹博尔斯克俱乐部•俄罗斯战略》月刊2014年第10期发表报告《全球反俄混战条件下经济领域的必要措施》,提出俄罗斯应该加快原苏联国家一体化,联合印度和越南等传统伙伴,建立中美之外的全球第三极。
(一)中美各为一极
国际金融体制的核心因素就是美国垄断世界货币发行。
中国着手人民币国际化,触犯了美国在国际金融体系的主导地位和美元作为唯一世界货币的垄断地位。
在这场搏斗中,对国际金融寡头来说最危险的莫过于中俄合作。当前美国围绕俄罗斯所做的一切,主要目的是为消灭中国这一主要竞争对手创造条件,把俄罗斯作为政治工具,同时不损害美国利益。在第一阶段,中美对抗的主要战场是世界金融市场,武器是美元和人民币。美国有众多北约盟友支持,中国缺乏强大而亲密的盟友,难以独立对付西方。唯一的出路是与俄罗斯结成密切的军事政治盟友关系,而俄罗斯当前也需要中国。
但是,俄中结盟会产生同样不稳定的、必然引起对抗的两极世界,虽能推迟,但无法消除战争威胁。
保证持久和平的最合理方案是三极世界结构,即世界分成三个独立的金融货币区,实际上是分为三个文明类型。第一极的主导者是东方的领袖中国,第二极的主导者是西方的领袖美国,第三个区域暂时缺乏公认的领袖,可以由宁可在第三区域当平等伙伴而不愿在头两个区域当“小兄弟”的诸多国家形成集体领袖。
这种世界结构的好处是:三方都希望维持既定平衡,因为一旦平衡破坏,一极消失,其余两极必然彼此对抗;一旦某一极的实力过于膨胀,其余两极就会联合起来迫使其克制,恢复平衡;这将是一种能够自我维持的结构,三方都愿意处于均势。
(二)俄罗斯领导第三极
对第三极而言,最有前途的是拥有丰富资源和战略核武器的俄罗斯同拥有13亿人口和数十年粗放发展潜力的印度达成协议。上述两国的潜力足以建立自在自为的力量中心,足以跟其余两极竞争。
考虑到这一组合比其余两极有更强的民主性,很快就会有巴西、伊朗和南非等实力雄厚的国家以及不愿成为美中卫星国的国家归附。
由此可见,在当前条件下,能够毫不流血地恢复全球均势并能拯救世界和平的国家唯有俄罗斯。俄罗斯在新世界中的最佳角色是成为第三文明的倡导者,如果处理得当,还能成为第三文明的非正式领袖。
为了成为全球第三极,必须把传统伙伴吸引到欧亚一体化进程中来。应该尽快与越南签订自贸区协定,与印度、叙利亚、伊朗、土耳其、南锥体(一般包括阿根廷、智利和乌拉圭——编者注)和美洲玻利瓦尔联盟展开相关的谈判。
欧亚一体化是一项全球性倡议,目的是恢复各国世代共生存同发展的空间,最终形成从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从圣彼得堡到科伦坡的共同空间。
“第三文明”应该提出自己独特的世界观,可包含如下原则:
1.在社会和经济中恢复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之间、竞争机制和合作机制之间的平衡,恢复市场和社会关系之间的平衡;
2.恢复自由和公平之间、自由和责任之间的平衡,自由并不是为所欲为,那种不体现社会正义的所谓倡议,必然导致社会分裂和异化;
3.恢复消费和消费经济模式同创造和建设之间的平衡;
4.注重发展,以恢复政权、经济界和人民这个三角关系的平衡与和谐。
二、卢基扬诺夫:“东方伙伴”
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自从担任俄罗斯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以来,在政治上一直紧跟克里姆林宫,其对华态度比较审慎,但近来转为积极。2015年5月22日他发表了报告《真正的“东方伙伴”》。
欧盟“东方伙伴计划”的用意是破坏俄罗斯在后苏联地区的一体化计划,俄罗斯的应对之道是向欧盟“东方伙伴计划”的覆盖国提出欧亚经济联盟。当前,欧盟发现自身在政治和经济上能力有限,欧亚经济联盟则注定无法把乌克兰拉进来,不得不改变成员国范围和发展方向,东方成了未来发展的唯一方向。
乌克兰危机为力量对比增添了新因素——中国。俄中协作加速发展,提出了中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同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相对接的任务。原先以为这两个倡议彼此排斥,俄中将为争夺中亚而相互搏击。现在发现,两者可以彼此相容,中国的强项是资金和基础设施建设,俄罗斯的强项是保证地区安全,在规则和法律上实施统一。
振兴后苏联地区工业,应该借助于既善于自力更生又善于为己谋利的中国。
中国进入欧亚,既可能造成潜在的冲突,也可能成为缓和现有矛盾的因素。中国不希望俄罗斯同欧盟尖锐对立,因为这有损于中国向西发展。跟普遍流传的说法相反,中国的主要兴趣不是俄罗斯的自然资源,而是获取进入欧洲和地中海市场的通道。在这条通道上最好不要有梗阻,不要因乌克兰危机而出现东西方隔离墙。
因此,中国的利益在于推动俄罗斯同欧洲国家的经济合作。
中国不仅不想跟任何一个一体化计划竞争,而是极力避免竞争,希望为大家提供一个共同的“屋顶”。俄罗斯同欧盟毫无意义地争夺后苏联边缘地带,中国的超脱更显得高调大气。
北京的“东方伙伴”方案更符合经济利益原则。这一原则在社会主义阵营、计划经济和意识形态对抗结束后,在世界上占了上风。
三、卡拉加诺夫:俄中“大欧亚”
俄罗斯最高经济学校世界经济和世界政治系主任、俄罗斯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名誉主席谢尔盖•卡拉加诺夫是欧洲中心主义论者,曾被俄罗斯政治学界看作“亲西方自由派”,认为俄罗斯和欧洲是“第一西方”,美国和加拿大是“第二西方”,中国可以称为“第三西方”。最近五年来他开始重视远东和中国。
卡拉加诺夫于2015年5月25日发表报告《欧洲危局的欧亚出路》。
俄罗斯同西方关系恶化,俄罗斯领导人不得不加紧行动。习近平和普京使中俄关系实现了突破。当前正在形成的全球性经济政治集团有三个:一是以美国为中心的集团,美国想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拴住老盟友;二是正在摆脱美国霸权的拉美集团;三是“大欧亚”集团,中俄发表的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欧亚经济联盟对接的声明,可以看作是这一集团的成立宣言。
这一集团不仅避免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同欧亚经济联盟的竞争,还促成两者良性互动,激活处于半休眠状态的上海合作组织,并可借用上合组织已有的机构设置助推互动。
俄罗斯看重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还将鼓励设立上合组织开发银行,以形成自己的支付系统和储备货币。俄罗斯重视大欧亚物流运输网络的发展。中国将发挥领先作用,但不是主导作用。俄中两国作为大欧亚的核心,同哈萨克斯坦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协作。潜在的协作对象有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和韩国,还可包括以色列和土耳其。东盟国家将徘徊在美国集团和大欧亚集团之间,日本则将继续倾向于美国集团。
“大欧亚”向欧洲开放,吸收欧洲的金融、技术和创新能力,符合俄中两国的利益。“大欧亚”有利于缓和中印和印巴两对矛盾。
俄罗斯西伯利亚和远东的竞争优势前所未有:丰富的淡水资源和能源、前景无限的绿色食品生产能力、独一无二的高耗能和高耗水产品生产潜力以及面临广阔的亚洲市场。
远东应该发展亚太地区最有销路商品的生产,振兴物流——港口、运输走廊,而且不局限于东西走向。
俄罗斯过去在战略上害怕中国。“黄祸”威胁是苏联自己制造的,后来被人为炒作,现在则是美国人强加的。这样的威胁根本就不存在。